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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廢棄的生命
 
今次於青青土氣展出的《物之再考》,為藝術家Todd(卓俞翔),以藝術廢棄物作為發想,進而再造並賦予價值反思的一系列作品。展間裡,充滿補綴痕跡的物件,多是採集自青青土氣產生的陶瓷殘骸,諸如為餐廳製作的盤子、兒童學員課後未能保存的小物、國際運送過程中破損的展品。Todd將這些碎片重組、拼貼,在倫理的界線中,模糊了作品的歸屬,重新定義藝術品的價值。
時間回到2018年,Todd在青青土氣展出《材值Material Integrity》系列作品。在當時,我們就能看見各種殘骸在他手中重建、拼貼。和今次展覽不同的是,《材值Material Integrity》系列作品會比照黃金的秤價方式,讓詢價的人實在地感受到「藝術的份量」。但到了《物之再考》,展出的作品卻能用以物易物的形式換得。六年間,似乎有什麼改變了。
Todd生長於新加坡,在嚴謹的社會教養下,養成了渴望衝撞體制的性格,被認為是叛逆的存在。在接觸藝術後,他知道這裡有他的歸屬,但就像許多創作者一樣,Todd也曾被長輩以質疑的語氣,問他一件作品值多少錢。也許是憤怒,也許是不甘心,他將撿來的陶瓷殘骸重組,再以黃金秤價展現「藝術的份量」,這便是當時所能做的,對資本主義的反擊。
剛認識那時候,Todd是心裡有憤怒的青年。他投柴、燒窯,像要將自己的不滿與批判,全數投入火坑燃燒。這些年,我們一起吃飯,一起駐村,一起為作品和展覽勞動。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他不再像從前那麼憤怒了。也許是理解他的人多了,在這裡,沒有人會質疑他一件作品值多少錢,我們欣賞他全然地相信土,相信火,相信材質還有無限拓展的可能性。
來到Todd位於台南六甲豬舍的工作室,如同囤積症現場,他撿回任何可能會用上的殘骸,每當開始「做作品」,便會看著採集來的材料,思考廢棄的陶瓷如何再次擁有生命。問他為什麼這次展覽一個定價都沒有?「我想要和這個空間產生連結啊」Todd笑了。從黃金秤價,到以物易物,曾經憤怒的青年,這些年,脾氣柔和了,臉龐也柔和了。
 
文字:柴柏松
 
2024.2/28
- 森林裡的秘密
 
去年夏天,我們收到一封手寫的展覽邀請卡,寄件人是當時正在麻豆駐村的梁瀚云。卡片上印著她的陶作 —— 線條乾淨細長,後來知道那是阿勃勒。盡管素昧平生,我們還是去了展覽的開幕。那會我們在人群裡短暫相認,話說不多,但對作品印象很深。隔週她來青青拜訪,一聊三小時。她談到駐村結束後的焦慮、工作上不知去向的迷惘,在那話語築構的世界裡,對她的認識突然就立體起來了。
梁瀚云是感性且重視材質的創作者,她擅長從自然取材,將土地的生命轉化爲陶的語言。問她為何選擇這樣創作?她提到過往在日本生活與勞動的經驗。二O一七年,梁瀚云在陶藝家小野哲平的工作室擔任助手,採菜、劈柴、生火燒水,食衣住行都在那遠山之中。那時她學會採土、理土、練土、入窯,一個陶藝的完成,她從源頭開始探索。
助手一做四年,這期間,自然取材已成為她創作的核心。她說,小野老師每兩個月會舉辦一次物見會,那是一個難得的機會,許多人會聚在一起討論創作,或創作者如何定價,這樣瑣碎的問題。參與者可以透過他人所見的世界,來認知到自己的作品會被如何理解,或自己的疑惑會被如何回應。有次,梁瀚云拿自己的作品出來講述概念,小野老師直言,她的說法和她的作品兩者是分開的。這是一次劇烈的挫折,在那之後,她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自信,覺得無法為自己的作品好好表達。
難過的時候,梁瀚云會往森林深處走去。她說,有個深刻的畫面,是她去環抱巨大的樹,在那當下,她突然意識到,樹梢會搖晃,樹葉會摩擦,但樹根是不動的。她遂明白,只要找到不會動搖的信念,無論外部如何變化,她都能穩住自己。
穩住自己。今次在青青土氣展出的梁瀚云創作個展,我們便能看見那細緻的,取材於自然的創作脈絡——有樹枝的線條,有阿勃勒的豆莢,有名為家的礦物形狀。總覺得,梁瀚云身上有一種電影的段落,是她沿著河岸,沿著土地漫步到深山裡挖土,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。在那漫長的過程裡,她採集,她燒製,她會讓一些找尋的歷程,訴諸陶瓷,賦形植物。她會讓它們長出自己的根,成為不會動搖的自己。
 
文字:柴柏松
2023.3/12
 

- 也盛綻也頹敗

 

今次於青青土氣展出的《屋園內 The Rest》,為創作者李欣諭以父親的植栽作為發想,所發展出的一系列作品。展間裡可見掛畫卷軸、髹漆木架,其濃厚的東方印象與陶瓷花植相互融合,呈現虛靜的古典逸致。而在那知性的擺佈中,有一種隱微的不和諧挑動著觀看者注意力——陶瓷的花植們以疲軟、垂喪、白化的姿態靜止著。在這倣模父親品味的空間裡,不禁讓人思量,這樣對於原生家庭的詮釋,也盛綻也頹敗,她所經歷的世界有過怎麼樣的拉扯?

李欣諭從小就深受父親影響,她崇拜父親的鑒賞力,也喜愛父親耽玩的收藏品,她曾與父親一起弄花蒔草,那些絢爛奔放的剪影,都是記憶中家庭美好的回憶。然而成長時的敏感、尖銳,讓李欣諭逐漸與家庭疏遠了。身份認同也好,價值判斷也好,無法與普世價值相合的自己,在成長歷程中,都讓她感受到矛盾與拉扯;那無處安放的心情,李欣諭讓它們用花的樣態恣意綻放——揉合了美好回憶與生長陣痛的生命史,就體現在今次的展覽中。

然而枯萎就是落敗了嗎?作品〈捧不動的摔下來〉,以美與爆裂的姿態,向觀看者述說,她也有以自己的方式,回應親情之間綑綁自己的傳統枷鎖。〈捧不動的摔下來〉在展間以兩幅各執左右的掛畫,分別展示了被拍攝下來的花植雕塑:左邊草本紅花,右邊木本白樹,而掛畫正中間,則是雕塑的本尊——它們在重新燒製後合為一體,紅花以壓碎白樹的姿態簇擁著,底下有崩塌、有碎痕;李欣諭說,紅色的是自己,白色的是父親,作品做完後,她覺得自己該跟這些系列的作品告別了。

問李欣諭那轉折的原因是什麼?她說,大概是生活能穩定了,有人能承接她,而她現在於六甲靜靜的生活。仔細想想,展間裡那委頓、掙扎,看似不好的感受被永恆封存著,但同時也意味著,有些事就到此為止,與過去的系列告別後,現在的她已經向前走了。

 

文字:柴柏松

2022.11/30

 

- 將話語燒製成形
 

今次於青青土氣展出的《名為X的馬戲團》,為林怡慧、王鴻川初次的作品聯展。展間,由林怡慧打造的動物群,以戲班子靈動的身姿迎接觀眾,它們色彩繽紛,笑容像嘉年華般絢爛。而與那俏皮外型成為強烈對比的,則是出自王鴻川之手,骨骸般怪誕的人形——它們靜默、蒼白,卻像暗影使人怖慄。展間裡,作品強烈對比,歡愉並未缺席,卻瀰漫著神秘與憂傷。

不同於以陶藝直抒胸臆的創作者,在聯展的作品中,林怡慧與王鴻川皆以角色去述說故事,他們不約而同地,縮小了自我的存在感,像小說家那樣,隱身於人物之中。

「我不想賦予東西過多的情緒」林怡慧說。對她而言,創作並非強烈的自我連結,也不僅是把私人的心事挖給別人看。林怡慧從小就喜愛動物,關注議題,她的雕塑更像是讓牠們自己去表達生態與人類之間的關係性。而曾在捷克接觸木偶劇團的王鴻川,更是深諳操偶、扮演的意義。他說「無論我多不想被看見,還是已經在故事裡,只是透過角色,我可以控制有多少在裡面」,他認為角色的站立狀態,正是一種原地踏步,而那角色叩問著,為何人們自詡文明,卻從未停止戰爭。

對青青土氣而言,今次的聯展,就像是兩位創作者某些生命中灰階的交疊。他們不斷創造角色,又讓角色攜手創造馬戲團,而那反覆交織的扮演,讓思想詮釋再詮釋,他們透過了陶瓷,將話語燒製成角色的靈魂。

 

文字:柴柏松

2022.4/27

- 孩子氣的凝視
 
今次於青青土氣展出的〈resettle〉,是創作者KIMKIM以童年時期的花園作為發想,所發展出的一系列作品。揉雜了老家花園裡父親種植的龍柏、杜鵑、松、櫻花樹與迷迭香,KIMKIM說「現在還在我腦中的花園其實更精彩」。想透過作品,將老家的花園搬進城市小陽台,KIMKIM的作品,與父親打造的花園相互輝映,將回憶以雙手重現,你將在展場看見KIMKIM眼中生生不息的四季更迭,以及凝縮成作品的珍貴回憶。
 
生活中的微物觀察家
透過今次的個展,可以注意到KIMKIM是非常善於處理細節的創作者。像〈龍柏〉這件作品,不僅是單純刻畫龍柏這棵植物,同時也帶入了它在夜間的姿態,及星空的意象。我們在綠意間,亦能覺察到藍色、黑色的變化,在那紛呈的視覺裡,宛如聚攏了一日的光影變化。問KIMKIM平常是怎麼觀察這些細微的事物?她說,就算只是落葉,她也想細細去凝視葉脈的走向、葉緣的鋸齒,以及葉身的馴染變化。甚至,連朋友們都知道她有這樣的習慣,一起走在路上,也會任她恣意觀察。遂想起,那種對微物的用心注目,正是一種孩子氣獨有的凝視。即使成人都明白,世界遠遠不能被我們的雙手所控,但在那轉瞬即逝的微物凝視中,她仍盡一切所能,以孩子氣的方式,使世界在手中擁有一次詩意的樣貌。
 
對身份的迷惘
然而在這樣孩子氣的性格裡,KIMKIM也有過一段較為灰暗的時期。2019那年,她飛往芬蘭、美國駐村,在那集結著世界各地藝術家的場合,有人成熟從容,有人力求表現,大家看來都對藝術家的身份毫無疑慮。KIMKIM坦言,當時感到非常迷惘,在那名為藝術家的世界入口,她深知自己在猶豫,同時也對這樣的群體缺乏歸屬感。「我其實只是喜歡做陶」KIMKIM說。也許是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,也許是眼前還有更大的現實考量,在那還無法釐清未來走向的時刻,她必須好好面對自己,正視心中的問題。
 
陶藝即生活
回到台灣後,KIMKIM以自己的腳步直面現實。她先是擺市集,為陶藝作品試水溫,同時也做些實用取向的小東西維持創作。後來她的作品被越來越多人認識,也陸續接到陶藝教學的工作邀約,在那充滿不確定性的摸索之中,原先模糊、不可知的未來,也逐漸有了清晰的狀態。當陶藝成為生活,現在的KIMKIM已經能夠以陶藝教學者、創作者的身份自由活躍了。
 
今次的個展,我們能看到KIMKIM作為一位創作者,細緻的技術與創造能力。KIMKIM在展覽的自述中這麼寫著:「這次的展覽作品,以陪伴我成長的院子為背景,把舊院子中的植物們化作湯匙,移植到小盆栽裡,陪伴我的日常。」也許對KIMKIM而言,創作不是一種征服或理想的實踐,而是她如何在這樣孩子氣的凝視裡,為一個更廣袤、自由的世界觀溫柔賦形。
 
文字:柴柏松
2021.10/17
- 疫情正盛時的想念與祝福
 
第一次見到賢朱,是在青青遷址前的出清拍賣會上,那時她隨手拿起商品,被旁邊的人打手說「那是我先看到的」。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,再次見面時,她帶著一家人來到現在的青青,報名了個人的課程。
 
賢朱來自韓國,先生來自法國,夫妻倆在台南居住了十年。她來上課時,總會帶著六歲的女兒,下課時,先生再和兒子一起來接她。對賢朱而言,能從日常的忙碌中抽身,在陶土之間尋求屬於自我的美感,那就是她與自我對話的時光,一個放鬆精神的時刻。她在做陶時,和有志於追求藝術的人不同,最後出窯的陶器僅是她沉靜身心時,思想的具象化,那陶器呈現著樸素的感情,但卻飽含了一個人所能表達的全部話語。
在課程中,賢朱的女兒總會安靜在角落看媽媽做陶,她綁漂亮的髮辮、穿精緻的鞋,可以看出賢朱總是細心經營著生活的質感,就像她的陶器,即便初學,也有一種講究的氛圍。和賢朱的女兒越來越熟悉環境後,我們會帶著她一起去水仙宮市場。在傳統攤販裡,她會驚奇的看著活魚和青蛙,也會帶著興致在水窪之間奔跑。後來,甚至培養出了默契,只要賢朱來上課,我們就會一起去吃她女兒最喜歡的麻醬麵。
與賢朱的友誼就這樣建立了,偶爾她會帶來自製果醬與麵包、素咖哩。沒有去水仙宮市場的課後,也會一起在青青的餐桌吃飯,賢朱的先生和兒子也來了,看起來我們就像個大家庭。
幾個月過去,在賢朱的女兒快要七歲時,他們一家做了回法國的決定。為了送別賢朱一家,我們約定好要在一次晚餐後一起做麵包。那時賢朱的先生帶了一個特別酵母來,據他說,那酵母來自一位乘著風帆環遊世界的瑞士人分享,只要讓酵母和麵粉摻一起做個簡單的麵包,就可以烤出特別的口感與酸度,並享受到酵母在口腔裡原始的香氣。那天我們吃了不同於以往的特別麵包,也說了許多話。而酵母就留了一部分在青青的冰箱裡,以菌種的生命,延續了我們從賢朱一家聽到的故事。
八月中旬,終於也到了搬家的時候,那時看著他們把家裡的陶瓷古董、舊木料與台式老物件寄回法國,也在登機時間確定以後,有了分離的實感。他們已經來台灣十年了,能在最後一段時光彼此認識,真的很開心。離開台灣前,賢朱一家來到青青道別,他們留下一張附有照片的手寫卡片,我們約定好了,一定還要再見面。
雖然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,也不確定小朋友是不是會記得曾經在水仙宮市場的回憶。但青青會一直在這裡,繼續每一天的工作與生活、在餐桌上開飯。偶爾從冰箱打開酵母時,就會想到現在在法國的他們,希望在疫情正盛的此刻,他們可以一家平安。
 
 
文字:余欣宜、柴柏松
2020.12/25
 
- 勞動的存在感
 
今次於青青展出的〈饗之器 器之茶〉,為吳孟哲以柴燒創作的一系列作品。步入展場,可見到木桌上襯著一落落器物,那素常的碗盤,讓展間呈現著親切的氛圍。視線來到正前方的牆上,有兩禎以板型製成的壁掛,視覺以落灰的強烈火痕做為時間象徵,那專美於柴燒的色澤,正是吳孟哲勞動的存在感。
柴燒是具備長時間投入又高度未知的體驗,在出窯以前,沒人能知道窯內空氣對流的落灰,會讓作品呈現什麼姿態。但吳孟哲在創作上最獨特的地方就在於,他在無數實驗後,掌握了柴燒的特性,能讓那自由揮灑的落灰,於作品上精準降落。
時間拉回2015年前第一次獨立燒製柴窯。當時他還不懂如何將溫度升起,也不明白如何燒出變化,開窯後迎來的,是不忍卒睹的青澀作品。後來的幾年,他持續投過學習柴窯認識這個世界、認識柴窯,與認識自己。2018年時,他到美國擔任柴燒藝術家Simon Levin的助手,當時正值冬季,每天在工作前,就必須在低溫的氣候裡徒手剷雪,以整出可以行走的道路。而鏟完雪,又必須繞過大片的森林,找尋可用的木料。那時他搬運、劈砍了許多柴薪,在巨大的勞動強度中,也磨練出他與柴燒緊密的連結,這成為他最難忘的日子。
吳孟哲預計明年籌備個人的柴燒工作室,祝福他在回歸到自身的土地後,也能保有豐實的熱情,並且能在屬於他的風格中,推廣著自身熱愛的事物,並能讓更多人能認識柴燒獨特的美。
 
文字:柴柏松、余欣宜
2020.11/22
- 肉體記憶
 
今次於青青土氣展出的《肉體記憶》,作品與標題,皆具備一種單刀直入的氣氛。展場裡,粉色恍如肉塊的雕塑,既暴露又優雅地,呈現了裸裎的肉感。觀眾透過她的作品,能感受到浮想聯翩的身體性,那直截了當的慾望宛如她所用的原料,既晶瑩又透明。許瓊文曾在訪談中提及「我喜歡純粹的事物,也希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以很單純、直接,不要有太多內心戲」。那讓人留下強烈印象的作品,正反映了她實驗材質時追求的速度感。
許瓊文在創作過程中,一直想要找到「透明」、「粉紅」、「尖銳」的材質。展出的作品,原料正是她嘗試多年,才發現的高嶺土。問她為什麼一定要這些土,其他土不行嗎?她說,正因為土正是肉體的延伸,想要找到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,所以不能妥協。找到了核心的原料後,許瓊文甚至不惜買下一座山,就為了預防原料用罄的一天。對她而言,作品是生命、精神、靈魂的記憶。這些透過土而留下的生存片刻,都擁有各自的「肉體」,而現場的作品,正是她感知的具象化。
在原料的嘗試上,許瓊文做了許多實驗以擺脫耗時的燒製過程。為了要立即看到成果,她將形塑過的高嶺土與熔塊直接送入電窯快燒,那單純的原料,竟在實驗中產出了溫潤的層次。出窯後,許瓊文會嘗試以水切機將部分作品一分為二,看看剖面的姿態。那切割的過程不僅是具備肉感的手術,也暗示許瓊文會不惜將自我剖開,只為了看得更深。
對於許瓊文而言,展覽並不是一個階段的集大成,直至此刻,她都還在工作室裡構思怎麼表現新的材質、或技藝上突破。兩年前,她在青青土氣展出的《花兒在泥濘裡盛開》已可看見她實驗高嶺土與熔塊的質感。今次展出的《肉體記憶》,原料已經和她建立出更深厚的默契,在肉體的基礎上,展現了更為成熟、細緻的心象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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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:柴柏松
2020.8/14
- 鬧中取靜
 
前田直紀先生的出生地藤枝市,位於日本靜岡縣中部。過去十幾年來,就像許多鄉下一樣,人口嚴重外移。四年前,前田先生返鄉經營陶藝工作室,從陶藝教室開始,再帶兒童親近大地、認識家鄉的泥土,透過網路的建立慢慢累積旅客。近年,工作室來客數提高許多,人手也逐漸擴增,或許前田先生想為故鄉帶回人潮的想法,已經有了實現的樣子。
作為一個空間經營者,看到前田先生在世界各地駐村的同時,還身兼講師、打理著空間業務,就覺得他的創作,有種鬧中取靜的氣質。這次前田先生在青青土氣展出的「掌」系列,延伸自他「開合」的精神。「合」作為展品的核心,現場置有空心但封閉的雕塑。
前田先生說:「當手勢向外打開,迎接外在物質進入;當手勢封閉,我們會低下頭安靜地把想說的話包覆進去」。那手勢的封閉姿態宛如稻穗,想說的話似乎沒有言語,但視覺上卻具備溝通性。透過展場的陽光推移,作品顯現出一種緩慢甦醒的生命力。
在眾多新生代陶藝家裡,前田直紀並不標新立異,作品總呈現安靜篤實的視覺。他理想的,是讓陶藝親民化,將自己從世界各地看到的風景,帶回藤枝市,他的故鄉。
在青青土氣的展覽空間中,常有機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陶藝家,每個人身上帶著自身行走於世間的故事來交換。世界很大,但許多角落都有人和我們一樣,每天練土、拉胚、燒窯、教學、舉辦展覽。
這就是我們的生活,用相同的熱情傾注的生活。如果你在展場碰到前田先生,也許他會熱情地笑著說:如果有時間,請到到藤枝市來看看。
 
文字:柴柏松、余欣宜
2020.4/12
- 寡言的盛情
 
今年春天,我們一行人去到了藤本秀老師位於日本滋賀縣的信樂村工作室。在那被青苔和樹影覆蓋的深林裡,他的工作室和窯房融在自然間,不驚不擾地,煉著土燃著柴。我們參觀了他工作的地方,也看見他和室裡身形瀟灑的作品,他款待我們做工講究的甜點,也砍了竹筍,帶我們拜訪其他陶藝家的私人工作室。
滋賀縣的信樂村,以土壤特殊為人所知,這裡挖掘、提煉的土,在高溫出窯後,會呈現出顆粒獷莽的坯體。與質地纖巧的白瓷不同,這裡產的陶器,都備有一具豪放的身體,但在那身體之中,又散放著敦厚溫暖的氣息。藤本老師的作品便有這樣的底蘊,在這土壤特殊的鄉野裡,他將雙手深入大地。他說:「我是在豐饒的自然環境裡成長的,身邊的風景就是我創作的風景。」放眼望去,漫山遍野的土好像都在等待他就地取材,成為作品。
藤本老師從不勉強手裡的土一定要呈現出什麼樣的美感,他可以在秩序間放任土坯的線條,也可以鄭重其事地任作品毀壞,再視碎片為美的形式。那近乎日本美學的侘寂(わび・さび),以其不完美的姿態,展現轉瞬即逝的無常與自然。雕塑家林怡芬曾經在信樂村受到藤本老師的指導,她說,藤本老師對她啟發許多的地方是,藤本老師曾告訴她「土是活的,不要想控制它,它會因此而死去,要和土對話。」
藤本老師寡言但盛情,他和土的對話都在作品裡,他待人的細膩都在看似豪邁的舉措裡。印象很深,要離開信樂村那天,本來和藤本老師約好在車站道別,但火車到站時,都還不見他的身影。那時還想,不會見到了吧,但遠遠看到藤本老師抱著一包牛皮紙袋向我們跑來,原來那是一袋熱騰騰剛烤好的狸貓燒,餅皮做成信樂村的狸貓吉祥物圖案,裏頭包著紅豆餡。
火車開走,我們想像藤本老師的生活又回到靜默之中。在那土壤特殊的信樂村,作品可以從他手中生長,也可以轉瞬即逝。
 
文字:柴柏松
2019.11/21
- 永久的一次性
 
「在荷蘭駐村的那段期間,每天走進超市,看著盛裝食物的容器每天大量出現在廚房回收桶。以前就很關注塑膠容器對於生活的影響,到歐洲後,發現無論在歐洲或台灣,塑膠容器都無所不在,這便是日日食用的開始。」今次在青青展出的《日日食用》,黃虹毓思考著塑膠器物與人之間的關係,以陶瓷再造了塑膠容器的形貌,延伸出人們對於一次性消耗的覺察。展場裡,作品呈現出塑膠杯和豆腐盒的外型,在那色澤溫厚的表面上,透出陶瓷經過高溫釉燒後乾淨明亮的質地。
 
「平常外出的時間,手裡拿的容器幾乎都是方便快速、替換率高的容器。像是便利商店、手搖飲料店、小吃店,幾乎每天都會用到各種不同的塑膠容器。平常看著覺得很正常,直到自己在做陶器後才開始對實用器物的材質產生強烈的意識。」黃虹毓認為,塑膠器皿是很精緻但使用時間卻很短的東西,想要透過陶瓷的永久性去保存它。
 
為什麼會特別想要永久保存塑膠容器?
黃虹毓從小穿梭在家人工作的夜市和菜市場,經常看著塑膠容器承接商品或食材。她認為,塑膠容器的一次性,讓她感到悲傷,因為用了就要丟掉,那容器更換的速度快到沒時間去理解。陶瓷在此就是她崇高的理想形象,「第一次拿起陶瓷碗盤時,就是小心翼翼非常專注自己的動作行為,那是非常認真對待陶瓷器皿的感覺。」在了解陶瓷的製作過程之後,黃虹毓感受到陶瓷所需要的時間與精神是無法替代的,而以陶瓷包覆塑膠的過程,也是再次將她習以為常的物品理想化。
 
土星工作室是由黃虹毓及彭奕軒組成。作品由黃虹毓製作,網站上的經營則由彭奕軒負責。談起現階段的創作狀態,黃虹毓說,年初開始成立了一個開放工作室,透過課程可以接觸到許多民眾,那樣對於器皿單純的需求反而是她沒有嘗試過的創作角度,也讓她此刻很想拿起一塊土,直覺地以最簡單的造型做出一套給自己使用的器皿。
 
我們眼中的黃虹毓是一個生活就是做陶,做陶就是她的生活,不停止的追求對於材料的熱情,也張開雙手觸摸這世界的質地,尋找自己的模型(Mode)的過程其實便成為一種模樣。談起未來,她說我大概離不開陶瓷了。
 
文字:余欣宜、柴柏松
2019.9/14
- 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
 
去年夏天,在工作室遇見了一個光腳行走的女孩Niu Niu,她說到她來自法國,正在台灣旅行。看起來樸素不拘的她在家鄉也做陶,在我們相處的一週裡,她做了許多形貌簡淨的器皿,那氣氛和她的人一樣,言語不用多,就能舒服地溝通。回國前她說「我很快會回來」,果然,今年夏天我們又相見了。在工作室遷址後的開幕日,她騎著自行車前來,帶著同樣陽光熱情的笑容向我們招手。
Niu Niu的身影每天固定時間到來,也固定時間離開,看她怡然自得地拉起胚,彷彿正透過陶土形塑自己的樣子。她偶爾加入青青的飯桌,述說在家鄉的工作,與在台灣遇見的種種人事。有次她掉了錢包,經濟變得不穩定,於是在大家一起贊助物資的同時,她也擺攤賣陶。這難得的經驗讓Niu Niu感受到她作品在台灣也受到了喜愛,市集結束後,她非常愉快和「Nicolas」去買了塊乳酪,作為難得的享受。
Nicolas是Niu Niu的夥伴,也和她一樣做陶,且光著腳感受這土地上的一切。多年前,Nicolas曾經以搭便車的方式,從西班牙去到撒哈拉沙漠。經歷沙漠中劇烈的溫差與地形的險峻變動,他笑說:「如果再選擇一次,我大概不會讓自己做這樣的嘗試」。空間的移動也影響著他的創作,陶土在他手上呈現著不羈的線條,和Niu Niu完全不同。但外表粗獷的他內心其實浪漫細膩,在來到台灣前的兩個月,他們倆還在越南流浪,騎著野狼行駛在泥濘中,看原始壯麗的山脈,也看被垃圾污染的城市。Nicolas說,每天的生活就是爬山、創作,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,就是一個旅行者的方向感。
在法國,他們所居住的北部鄉村裡,因物價高昂,於是從種菜、養雞、做甜點、刨木材、造餐具等,所有事物都必須學著自己來,也因此他們早早就懂得,要在「創造」上有所把握,不二法門就是專注及練習。Nicolas對媒材有高度好奇,任何物件在他手中都能變化成風格強烈且特色鮮明的雕塑。而Niu Niu則喜歡透過一次次的練習,為胚體調整出最符合當下狀態的造形。
「chin chin!乾杯吧!在青青工作室的這段期間,我們非常珍惜。一起做陶、吃飯、聊天、逛市場的日子很自在,這裡的氣氛與我們的個性不謀而合」他們說。而我們在兩人身上看見了旅行的藝術。旅行除了踏遍風景,亦是能夠在變動中,依然以固定的方式,做著相同的事。浪跡五個月過去,回國後他們將在法國持續陶藝創作,且希望能夠以此維生。
 
文字:余欣宜、柴柏松
2019.8/18